保潔阿姨

剛醒時，音樂就要調大音量，所以若阿姨不打來電話還不知道她已在門外敲了半天。每半個月，阿姨會定時來上門保潔一次，每次都是一身橘灰相間的工作服，頭發一絲不茍地束在腦后，圓鼓鼓的臉，杏仁眼，外面冷，這次臉上有些凍紅，掛著不好意思地笑，說，“打擾了。”

阿姨話不多，動作利索，往往不到半小時就能搞定整個公共空間。我一時寫不出稿來，就和阿姨聊天，她說，她來北京已六七年，干過超市銷售員，推銷白酒，但自己比上那些能說會道的，總拿不到提成，就去做開荒保潔，除了冬天保潔時沒有熱水，有些受罪，其他都好，一干干了好多年，但也沒掙到什么錢，今年才來到自如保潔，一個月三四千，勉強夠她和同在北京工地上干活的老公生活，老公掙的錢就都攢著寄回家。

為了多掙點，現在她幾乎沒有周六周天，一天打掃五六家。她說，雖然自如的房子都差不多，但人差別可大了。有三個男生住在一起，二三十個外賣袋每次都會把廚房堆滿，夏天時更是難聞。還有一家每次垃圾都堆到門口，每次進去都得踮著腳，阿姨壓低聲音告訴我，那家是一對同居的大學生，像在說一個不堪的秘密。她最喜歡一個住在附近一小區的姑娘，廚房很是干凈，幾乎不用怎么打掃，姑娘人也很好，每次說話客氣，還給倒水喝。

我問她閑時喜歡做什么。

她愣了下，又重復了遍，喜歡做什么？

她說，喜歡干活。

哪里會有人喜歡干活？

她說，一天不干活就不舒坦。

阿姨家里兩個兒子，一個讀初二，一個五年級，村里孩子結婚早，她盤算兒子以后娶媳婦彩禮就要二三十萬，壓力大，閑下來壓力更大。所以還是干活舒坦。

我也沒錢，不能送她二十萬，只能挑了幾本適合小學初中讀的書送給她，她不好意思地連聲道謝，硬是把臥室也給打掃了一遍。